妍本咸

是古辉合志《与子成说》约的稿子~

主催 @全世界最可爱的侦探先生 同意先放出来一部分啦ww有兴趣的朋友可以加群蹲一下；）指路→882369773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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子规

《黑社会》Jimmy/飞机

时间旅行患者：当你醒来的时候，你身处何方？时间旅行为一类罕见的病症，患者在发病时会回到过去的某一时间节点（但不会出现在未发生过的将来），且穿越发生时不可携带任何物品。发病后患者将在现行时段内被抹除，直到结束这段旅行，才会回到属于自己的时间。

 

-1996年

Jimmy 16岁，飞机38岁

Jimmy第一次见到那个男人的时候，他十六岁，还在大排档做零工。

晚上十点多，生意火红，后厨的阿婆叫他去丢一下垃圾。Jimmy的制服永远穿得板正，人也有礼，阿婆一边夸他以后要做大事业，一边把沉甸甸的垃圾袋递给他。Jimmy腼腆地同她笑，提了垃圾，从后门出去。

大排档后面的门灯忽明忽灭的，有些时日了，一直没修，有野猫在垃圾箱里刨食，畏人得很，听到动静就立刻窜走了。Jimmy有些费力地将大包的垃圾扔进去，拍了拍手，他隐约瞧着后面有影子在晃，疑心去看，在发现垃圾箱后藏了个人后骇得差点叫出声来。

那人反应比他快，蓦得睁开眼，猛地从地上蹿起来，扯着Jimmy的领子一把将他
摁在墙上。Jimmy撞到了后背，痛得皱起眉。

光线不好，这男人的一双眼却凶得发亮。Jimmy瞥见他身上什么都没穿，怀疑遇上了被小混混抢劫一光的醉汉，可男人身上并无酒味，眼神也过于清亮，正死死地盯着他，Jimmy冒了冷汗，胸膛起伏着，直到这个男人松开手，主动后退了一步，视线却并未从他身上移开。

“Jimmy。”男人向他点了下头，Jimmy的一头冷汗还没有消下去，心又提了起来。

Jimmy那时还不叫Jimmy，李家源还在想着怎样攒钱去做生意，怎样回到学校去继续念书。他第一次见到这种充满危险气息的男人，跟街上的古惑仔完全不同，Jimmy正想着怎么回答，这个冷面男却突然朝他笑了。

“有没有衣服给我穿？”男人用手掌根部压了压胸口上的一道刀疤，神情松懈下来，Jimmy有些紧张，脸却开始发烧，他垂下眼，点了点头，“有、有的。”

Jimmy慌慌张张地逃回后厨，阿婆问他做什么这么慢。Jimmy没有回答，他找到自己的储物柜，里面有一套备用的衣服，是他上次来上班淋了雨，学来的教训。他抱着衣服，在打开后门前犹豫了一下，那个男人来路不明，Jimmy怕惹祸上身，但是也不能就这样放任不管。他心一横，直觉那人对自己并无恶意，于是打开门，探出头去。

光线很暗，可门外却是空无一人，黑色的野猫贴着墙头飞快地跑了过去。Jimmy心里一懵，他抱着衣服，绕着垃圾箱转了三圈，直到后厨的阿婆来喊他，问他在搞什么，一副衰仔样，Jimmy才回过神来。

他不信一个大男人会这样凭空消失，可这大排档里正是人多的点钟，阿婆催他回去上工，Jimmy踹了一脚垃圾桶，也只能当自己痴梦一场，遇见了瘟神，赶着回去做服务生，不再去想这件事。

那件事只过两天，Jimmy当值晚班，送走了最后几位醉醺醺的客人，替阿婆打扫了厨房的卫生，又要出后门丢垃圾。

他对上次的事心有余悸，总是对阴影格外敏感，Jimmy做好了准备，向后面多看了一眼，还是被那个赤裸的男人吓了一跳。

他抬起眼睛，看着Jimmy，然后站起来，问他有没有衣服可以借来穿。

Jimmy比第一次镇静了许多，他不信怪力乱神，只是点了点头，把垃圾扔掉，让对方跟着自己。他确认了店里没有人后，领着男人进来，然后把自己的衣服拿给他。

“我都有洗过，希望你不要介意。”Jimmy小心地说，男人扯着嘴角，笑了一下，“我不在意的，谢谢你借给我。”

他笑得很勉强，很快又变回了那种生人勿近的冷酷气场，他套上Jimmy的衣服，有些小，露出来一截腰。

“请问怎么称呼？”Jimmy年纪小，但是识人多，心里估摸这男人有三十往上，于是又瞟了一眼菜刀的位置，努力挤出一个笑。

“飞机。”男人回答，他整理了一下衬衣，松着三颗扣子，“还是运动装更好一些。”他自言自语，然后问Jimmy，“麻烦有没有东西可以吃？”

“剩了一些云吞，我拿来煮给你吃？”

“谢谢。”飞机点了点头，打量着后厨，“你在这里打工？”

“对，想要攒些钱，自己做点小生意。”Jimmy笑笑，洗了手，准备煮云吞。
飞机若有所思，Jimmy被他看得发毛，只能低头专心煮面。

“你以后会做大生意。”飞机突然讲，Jimmy很快地看了他一眼，又低下头，不好意思地笑，“谢谢老板了。”

飞机抿起嘴，抱着手臂，移开了视线。Jimmy偷偷看他，想了一会儿，斗着胆子问，“老板，混道上的？”

飞机没有立刻回答，Jimmy又紧张了起来，直到他听到对方嗯了一声，才想起来锅开了要下云吞。

“您上次突然走掉，我还担心是不是被仇家抓走了。”Jimmy笑着说，这里太过安静，能听到水沸腾时翻涌的咕嘟声。

“是一种病。”飞机直白地说，他盯着地面看，然后抬起眼睛，“时间旅行，不会停留太久。”

“那是什么？”Jimmy忍不住问。飞机又不说话了。直到Jimmy开始把锅里的云吞捞出来，他才再次开口：“我同你见过一面吧。”

“啊，是，前两天。”Jimmy说，他将云吞盛出来，端给飞机，“要不要去外面吃？”

“好。”飞机点点头，却不伸手，Jimmy只得走他前面，领他进大排档，给他找了一张桌子。

飞机在他对面坐下，捧过碗，并不客气，大口地吃起来，也不怕烫。Jimmy坐在对面看着他，觉得他似乎很久没有吃过饭，他有些问题想问，又不敢，飞机抬起眼睛来看他，端起碗来喝汤。

“以后还会再见的。”飞机抿了一下嘴，他要过Jimmy胸前别着的圆珠笔，拿过桌上遗留的一个烟盒，撕开，“你帮了我，我自会想办法还你。”

他很快地在上面写了什么，然后和笔一起推给Jimmy，端起碗，喝掉最后一口汤。Jimmy把烟盒拿起来，上面写了一连串的时间和地点。

“这是…”

Jimmy困惑不解，而当他抬起头的时候，那个叫飞机的男人又消失了。只剩下碗里残留的汤汁和散落一地的衣服，他拿起来，还染着淡淡的体温。

 

-2005年

Jimmy 25岁，飞机27岁

Jimmy第一次见到那个骑着机车飞驰而过的身影时，他车前的挡风玻璃被扔上了满满的一罐白色油漆。

大道同一条，对方的身份和目的也就并不难猜。Jimmy击碎了前窗玻璃，凛风刮着破碎的玻璃片涌进来，他忍不住笑，并为那个家伙准备了一份同样丰厚的回礼。

他站在那同那些人对峙，手持着刀光，白色的液体顺着黑色的皮衣淌下来。他身量小，但并不怯，脊背挺直，立在那，悍犬一样，脸上染了血，刺目猩红。

“喂。”Jimmy喊他，“上车。”

他闯进车来，歪倒在后车座上，呼吸急促。Jimmy踩上油门，从后视镜看他。男人闭着眼，嘴唇抿着，刀口洇出血，眉头紧皱，渐渐没了声息。

Jimmy甩掉后面的人，在一处电话亭边停了车。他半拉半抱，将那人从车上挪下来，摸摸鼻息，还有气，只是昏死了过去。他将人放在电话亭边，打了急救电话，Jimmy借着光，端着下巴看那人的脸，发现是他识得的。

“飞机？”

他一时有些迷茫，Jimmy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终于见到了处于现在时段的飞机，还是说这仍然是来自将来的那位？那他这次为什么没有来找自己？

Jimmy摸到他领口处的硬物，拉开了飞机的衣服，从他怀里拿出了那截龙头棍。

漆黑的龙头在灯光下泛着冷光，Jimmy不再多想，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。他看了一眼飞机，将外套脱下，盖在他的身上。Jimmy回到车里，等来了救护车的影子，便发动汽车，先一步离开了。

 

-1997年

Jimmy 17岁，飞机26岁

小本生意不好做，总有混混欺他无依无靠，占他便宜，寻衅滋事，Jimmy有心反抗，又落得个鼻青脸肿的下场。他总是在这时想起飞机。他十七岁，有同那个奇怪的男人见过几面，在一次险些被光着身子的飞机摁在地上暴打一顿后，Jimmy才意识到之前飞机留在那个烟盒上的信息有多么重要。

他渐渐了解到飞机的病症，搞明白了并不是每次遇到的“飞机”都会同他那么熟识，于是更加小心地保管那片烟盒，作为两人关系的凭证。

“脸上，怎么弄的？”

Jimmy“捡”到飞机后，借了衣服给他穿，带他去吃大排档。飞机从来没在吃和穿上表露出他的喜好，本人也不太爱讲话，以至于他在确认完自己同Jimmy的联系后，对身外之物都表现出过分的随性。

“不小心碰的。”Jimmy摸了一下自己脸上的淤青，扯出一个笑。

飞机偏过头，缓慢地咀嚼着，然后放下了筷子。

“是不是有人找你麻烦。”飞机问。

“你快些吃，不要白叫了这么些菜。”Jimmy说。

“是不是有人找你麻烦。”飞机又问了一遍。

“你不要管啦，快些吃完，我们回去了。”Jimmy咬着牙，勉强冲他笑。

“我吃饱了。”飞机说。

“那好，我们打包回去，饿了可以再吃。”Jimmy耸了耸肩，点点头，他叫飞机去外面等着，自己去结账，又问他要不要吸烟。

飞机摇摇头，拿了半罐啤酒。他去外面等Jimmy，出门的时候同几个染了黄毛的混混擦肩，稍微碰了一下，对方突然一把扯住他，飞机一趔趄，那小子本要谩骂出声，见飞机面色不善，便烫到一样松了手，暗骂一声晦气，赶苍蝇般甩甩手。飞机不想惹事，也并不理睬他，拿着半罐啤酒，在门口对着夜风饮。

飞机等了一会儿，人没有等到，却是听到大排档里骚乱起来，他捏扁了易拉罐，丢到路边，冲进去看到有人同Jimmy争吵，扯着男孩的衣领正作势要挥拳。飞机箭步上前，抄起邻桌的啤酒瓶，敲在那人的脑袋上开了花。

飞机做杀手出身，性子涌上来，指骨须得见血。他一对多，并不落下风，只是快要掀了大排档，惹得老板苦苦叫骂，飞机打得起兴，把人摁在地上，眨了眨眼，睫毛上结着血滴。

Jimmy突然叫他，伸手上来拉他，说是有条子要来，叫飞机赶紧走了。飞机也并非嗜杀成性，松了手，又狠踹一脚，才跟着Jimmy往外走，他杀气重，眼神又凶又凛，竟也没人敢拦。

飞机同Jimmy走了一段距离，在路灯下停下来，他在衬衣上擦了擦手，然后看着Jimmy。

“不要再来这家大排档了。”飞机说。

Jimmy伸出手，帮他擦掉脸上的血，点了点头，掩住嘴角的笑意。

 

-2005年

Jimmy 25岁，飞机27岁

飞机迎面给了他一脚。

Jimmy被踹得一个趔趄，回过神来时已经被飞机压在了墙上，用一支钢笔抵住脖子上的大动脉。

他们之间的距离极近，Jimmy听到自己的心跳，噪如擂鼓，他忍不住笑，几乎是一副轻佻的神情。飞机死死地盯着他，然后他的眉心微皱，似乎意识到了什么，但手下并未松力，直到林怀乐上来解围，用力掰他的手。

飞机最终是松了力道，他凝视着Jimmy，却像以往一样并不言语。Jimmy朝他笑了一下，“Sorry。”

飞机不再看他，投在林怀乐身上的目光倒是殷切得很，一声“干爹”也叫得极亲。Jimmy本以为他是不好权势之人，可有此见这天下之人也并无不同。他入道本就为财，红人当前，Jimmy既然答应给他面子，便也不会驳了自己的话。他同其余四人一起认了契爷，只是看着飞机，想他之前说过的话。

Jimmy走在最后，飞机的脚步也渐渐慢下来，跟他平行。Jimmy已经比飞机高出许多，他盯着男人的肩，又打量他的窄腰，飞机似乎并未感受到他的视线，兀自燃了根烟，偏过头，带着一种似笑非笑的神情，看向Jimmy。

“我认得你。”

飞机说。